来信
你好,我今年 23 岁,是一名已经工作两年的社畜,我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很少有朋友倾诉。
大家都说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朋友,但我的很多朋友,并不是在强大的洪流中消失的,是我单方面经营的问题。往往是还没等到告别,关系就已经趋于崩解了。
每当身边同事回家说要去见一见年多的老友的时候,我就会无形中产生挫败感,能留在我身边的朋友真的太少了。为了避免陷入到往事的内耗中,我大多数都是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我对此感到痛苦。
回望我为数不多的经历,我是怎么毁掉一段段关系的?
其实是有规律可循的:我自认为是一个跟很多人共处的人,我没有什么脾气,是一个客客气气的人,但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会压着所有我对朋友的怨气不说,但这终究会有一个临界点。
像是往一个泄了气的气球打气,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处理的,但是如果怨气积累的多了,久了,无法处理的时候,就会一股脑爆发,因为我也很委屈。
当然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我会采取更加懦弱的手段:逃避。可能只是故意冷落朋友,故意疏离朋友,悄悄删除拉黑朋友。因为我打心底里厌烦却又不愿意倾诉表达。或者是一下子表达的有点严肃,让朋友那边有些接不住,导致对方也很受伤。
为了避免正面冲突,我会采用一切迂回的战术,达到逃避的目的。
我有一段纠葛时间很长的亲密关系,即使在彼此互删微信的情况下,还是会用微信签名相互沟通情况。我会长时间内耗在这里,我们被限制在了 30 个字符的桎梏中,有限的字符不足以多表达一丝丝爱意和思念,却对冷漠和伤害来的加倍。
但我其实不想这样,可我又没有什么办法。因为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里,我又和那些朋友见面,他们对我笑,他们看着我,我感到很幸福,我是希望他们能更好的守护我的边界,留在我的身边的,可我就是像会破坏一切似的,折腾我的关系,让彼此受苦,最后弄的众叛亲离。
我想是是个破碎的沙漏,我怎么做也无法留住哪怕一粒沙子,我孤独而痛苦。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自认为是一名抑郁症患者,甚至还伴有一些自杀倾向。所以我喜欢跟人谈论自杀,我和我的父母谈过,和我的高中同桌谈过,和我的大学室友谈过,甚至和我的同事也谈过。
时至今日,我仍然没有办法好好地在父母面前倾诉负面情绪,相反,他们只想让我说一些好听的话,可我做不到。
最近,我又开始尝试摆烂,因为我对生活看不到一点点希望。
回信
你好,很抱歉,因为您现在听起来十分痛苦,但我又什么都帮不了你。
自我毁灭的背后是什么?
你说你是一个自我毁灭比较严重的人,但这好像又有些矛盾,因为你打心底里并不渴望毁灭,你希望朋友呆在你身边,你只是对关系感到倦怠,却对自毁路径依赖,希望通过毁灭这一个途径,消灭这一痛苦罢了。
你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只是一直以来你选择应对痛苦的方式有些问题。你没有采取行动以缓解你的痛苦,可能只是童年无助经历的延伸,你的痛苦不容商量,但你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幻想长者出面帮你解决一切的孩子了。
以前的你,可能只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才能争夺亲友的关注,这是一个糟糕、错误、畸形的沟通模式,你可能一直以来被亲友忽视自己的诉求,这也相当辛苦吧。
依附理论中有一个人格和你的描述很想,它是:
焦虑矛盾型依附(Anxious-ambivalent attachment)的小孩即使当主要照顾者就在身旁时,面对探索和陌生人时依然会感到焦虑。当照顾者离开时,小孩会非常的沮丧;当照顾者回到身旁时,小孩又变得很矛盾,明明想跟照顾者保持亲近却充满愤怒,当照顾者开始注意他时又会想要反抗。根据一些心理学家的研究发现此类型的婴儿的母亲/主要照顾者特性为:照顾能力差、不懂得如何满足婴儿的需求、不一致的行为。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4%BE%9D%E9%99%84%E7%90%86%E8%AB%96
所以亲爱的,当你谈论自杀,自毁的时候,你究竟在谈论什么?你究竟期待什么?
我希望获得你的关注, 我希望你注视我, 我希望你看看我, 我希望获得你的爱。
死亡的前一刻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真正的死亡是悄无声息的,想自杀的人是不会跟任何人谈论这个话题,往往就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他比任何人都先迈出了一步。但你不是这样,你跟人讲这个事情,证明你还在期待着什么,如果有办法,你还是希望活下去的,你只是希望通过自杀这一个方式,终结痛苦的。
而你现在终日混吃等死的状态,是不是也是一种自我毁灭的延伸?
自我毁灭的终点
你让我想起了马男波杰克,就是一个自毁倾向相当严重的人,作为「丧」的代名词,每次当马男的生活快要好起来的时候,总能做出反差而匪夷所思的举动来毁灭一切,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把身边爱他的人搅得天翻地覆。他也是一个众叛亲离的代表,在陶德在最后离开的时候,他对马男大喊:「你不能一直烂下去,你得开始变好」。
但悲伤的是,剧情设计下最后的马男已经无法挽回,他一次次地烂下去,最后被一件件烂事淹没。他已经替我们演示过了,但生活并不如同戏剧,你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式。
与朋友的关系
你还提到自己无法维持与朋友的边界,是一个事事都忍让、退让的人。平日里是一个客客气气的人,这是另一个大的问题。
但你不能一直憋着对朋友的怨气,朋友不是父母,也没有血缘那样深厚,不会惯着你,如果出现无法修复的裂痕,只会像犹如掉入大海的针线,此情可待成追忆。
如何在与人的关系陷入倦怠期的时候,维持必要联络并注入新鲜血液。是每一个人的课题,原谅我暂时还无法对此做出解答。
你可以微微地对朋友盘敲侧击,但绝不要什么都忍住不说。
亲密关系
你提到自己陷入到一段线上亲密关系的纠葛,这和你与朋友的关系是一样的,你自己也都意识到了,和什么事都忍住不说一样,这是一个比较低效的沟通方式。
而且,现代社交媒体给每个人一种在聚光灯下的错觉,你精心设计的人设其实没有那么人重视。强迫性更新社交媒体资料会浪费你大量本可以创造的经历。
你自认为是在给屏幕前面的某个人付出,实际却是一场巨大的幻觉。
你需要考虑更加高效的沟通方式。
与父母的关系
你最后有讲到与父母的倾诉,却始终得不到父母的理解,我想这就是两代人之间的鸿沟,你希望对方能看到你的求救信号🆘,但对方只觉得你是个晦气的扫把星。这当然很令人绝望,但幸运的是,你已经一个人搬出来了,你已经远离有毒的原生家庭了。
悲伤的是,你很难再次获得你心目中渴望的父母的爱了,你希望与父母的关系能重归于好,你希望他们能看到你的痛苦,能给你想要的支持,但这可能都不在可能。
我能理解,你一定相当气愤,你也大可对他们在你童年时的作为做出指责,但你真的希望看到他们独自失眠、自责、沮丧的模样吗?你必须接受的是,那个幼年的强势父母,已不再年轻,他们已经逐渐矮下去,变成了会看你脸色的人了。
这真的好不公平。
所以我希望慢慢接受,我希望你能停止二次伤害。
你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么无助的少年,你能给自己希望的东西,你的下半生,可以不断的哺育自己,作为自己内心一直缺失的代偿。在慢长的余生中,你可以慢慢了解你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就行了。
我希望你能再一次的,去找寻记忆深处那个喜欢躲在角落偷偷落泪,却希望获得关注的孩子,你可以对他说:
「我来看你了~」
「多久都没关系,直到你好起来为止,我会一直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