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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写了各种不美的,零星的,凋的,毁的,那些我总是不可克制而一再抚摸的人生小瑕疵。一个人如果在社会上找不到自己舒适的位置,就必须自欺,自欺久了就会坏掉。”

一本很短却很耐读的短篇小说集,画面感非常强烈,作者文字功底了得,让人时不时拍案叫绝,遣词造句行云流水,偶尔读太快看不懂还需要反复推敲,每个故事都能略带入一二,所以不建议伤心时候看,高丧,但也就像书中说的

即使是这样一个毫不出奇的下午,都是我们与无数的不幸、无数的灾难擦肩而过才能够得到的片刻。

还是老话,守护这个残忍现实下那些珍贵的快乐,珍惜人,珍惜当下。

Contents

  • 在潮间带
    • 知易行难
    • 所以幸运地没让这些年纪差了一大截的任何一个故事,落入攀缘境地
    • 你们都知道说的是你
    • 这里转瞬风起恶浪,回头雨打暗礁
  • 海边的房间
    • 好比凡事如果想太多那路就完全走不下去。
    • 喜欢把一点小期待粗心大意地衔在嘴里,以为那就叫梦想
    • 反正情节撑不肥拉不长只用掉三句,长痛不如短痛
    • 逆毛哭叫
    • 请女班导帮忙带去百货公司扣罩收束住她身体
    • 没有比他更亲的父亲。唯严禁她喊一声爸,“叫阿叔。”
    • 心事隔层肚皮隔层山
    • 视为左道
    • 此外大多是一边自作孽挖东墙,一面求调理补西墙
    • ㄏㄚˊ
    • 梦中十年只是午后一秒
    • 但筋肉失重,崩压住喉头胸腔
    • 唇瓣一分齿列一松舌根一塌,彻底瘫掉了
    • 终于双眼弃守阵地,四年来她第一次真正被击溃而流出眼泪
  • 入梦者
    • 到了“该美或该死”的地步
    • 如果能够像基努·里维斯的话,谁又愿意像憨豆先生呢
    • 为了避免被物竞天择说发现自己这种该淘汰的个体,他决定此后要尽量而非常地低调
    • 或许是个无聊男女,大费手脚只为看一个陌生人出丑
    • 全世界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自己
    • 现实不来催逼已是宽赦,没理由还自己迎上前去。
    • 凭什么忍耐了这么多年的他身上不能发生一点奇迹
    • 有时他看着自己与女孩两具优美的身体彼此攀缠,有时又回到颠动的交合中,女孩的体肤呈半透明香草蛋奶酱色,唇瓣时时拂过他束束神经。
    • 呈半透明香草蛋奶酱色

    • 仙女色
    • 或许因为实在太需要爱,或许刚好相反地因为太恨自己,也或许因为血亲中不知谁带了一桩神秘的心理恶疾
    • 完全忘记今天是自己三十二岁的生日,只是又开始了一个美梦永不成真的日子
  • 卜算子
    • 命理
    • 孤枝一根
  • 鬼的鬼故事
    • 发现“也就是这样”的时候他万念俱灰了,可是再没有什么别的努力方向。走在生路上,还能期待有死可以赶赴,然而在死里发现没有地方可以去时怎么办呢?因此实在没有什么事比鬼的万念俱灰更暗更淡了,是地上一把甩残的香火灰,是炉子里逐萎逐灭的金纸屑。
    • 我做了鬼也不放过你。我做鬼跟你讨这笔债。你等着吧,我做鬼弄死你全家。在冤抑的、欺枉的、恶贯满盈的世界里,其实死亡也是光亮,其实死亡也是希望。
    • 不过他的情况就只是这样而已。也不能说是被糊弄,的确是卸载了呼吸,似乎也真的变成所谓鬼魂,但总之就是有什么地方跟大家说的都不一样……例如中午他背对着食客们,垂首吊挂在面店墙角高悬的脏脏的电视机下,一面看重播综艺灵异节目,一面观察上班族吃饭时的食道扩张,忽然发现这一切知觉在物理上完全不可能。但也就是这样而已。荧幕里的故事凄厉,戏剧化的大能与怪异。无首尾的肉球。支离的脸。不存在的月台与列车。他跟人家相比简直开玩笑,心里一羡慕双腿就像赶苍蝇一样半空兜圈,也知道羡慕再多一点就要变作哀怨,警觉到这堕落的可能性,他伸手扶住电视荧幕阻止自己摇晃。
    • 眼光厌倦的面店老板剁一碟猪耳朵,抬头啧一声:“靠北喔(闽南语)。”反捉菜刀以刀柄扣扣扣地戳那真空管老电视机驼驼的屁股。“阿林你这电视接触不良,该换了啦。”一个熟客说。
    • 与不受欢迎或者被厌恶或者被排斥比起来,这样的没看在眼里毋宁更伤人(或鬼)吧。毕竟厌恶或排斥也是一种给予吧,在厌恶你或排斥或恐惧你的人眼前晃来晃去,让他心里不痛快,难道不是一种影响力吗?面店老板使用的是一把三代老菜刀,实心木柄靠近时发出一种当然只有他听得到、带警告意味的低频振音,这让他很难受。其实这家面店,他也不真的那么爱来,只不过这是他能抵达的世界最尽头了,不管怎么说尽头都是美。但他决定还是先回去对街的咖啡馆好了,他还决定今天要把名字换成“你看不到我啦啦啦”。
    • 租下这店面开咖啡馆的情侣觉得多少是赚到。地段其实不错,前两手开的是面包店;前一手经营商业简餐,生意衰衰的。房东签约时却不无得意,说对了这店里不知道为什么收得到一个不用密码的免费 Wi-Fi 哦,大概是邻居的吧,“所以你们不必拉网线。
    • 因此实在没有什么事比鬼的万念俱灰更暗更淡了,是地上一把甩残的香火灰,是炉子里逐萎逐灭的金纸屑
    • 在冤抑的、欺枉的、恶贯满盈的世界里,其实死亡也是光亮,其实死亡也是希望
    • 食道扩张
    • 靠北喔

    • ==閩南語詞
    • “靠是哭;北是爸;腰是夭;靠北是爸爸死了儿女哭丧;靠夭是小孩死了父母哭丧”
    • “因为台语的 ‘哭’ 单独发音或放在词尾或句尾时, 其声调接近国语的第 3 声 (类似国音‘考’)。但是, ‘哭幺’两字并词时, 这个‘哭’受到后面‘幺’声的影响, 须要变调成为第 4 声, 因而整个词就会念成如国语的 ‘靠腰’。”
    • “特别注意的是, 不管是‘哭爸’或 ‘哭爸哭母’因为在字面上的意义非常具有针对性, 且牵涉到很犯忌讳的双亲生命终结大事。所以, 虽然讲话的人不见得会有心存如此冒犯的念头, 但除非要表达强烈的语气, 或要显示很豪迈粗犷之气 (跟粗鲁/粗野/粗暴终究只是一线之隔), 否则很慎用 — 因为要避免对方/听的人不从语意/语境上领会, 而从字面深刻追究”
    • 内容参考
      1. 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3158990/discussion/11482420
      1.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19969734==
    • 毕竟厌恶或排斥也是一种给予吧,在厌恶你或排斥或恐惧你的人眼前晃来晃去,让他心里不痛快,难道不是一种影响力吗?
    • 只不过这是他能抵达的世界最尽头了,不管怎么说尽头都是美
    • 人世的知识建筑如果这样柔弱可欺,真是连鬼都不会甘心。至于情感,那也未必坚固,他每日心轻肠淡,只知道这叫地缚,没有事象能引出他的“让人想起”
    • “让人想起”四个字何止于修辞,“让人想起”负责了生活中九成的诗意,但是他无生无活。
    • 谁不是无条件地爱与感激一组免费的 Wi-Fi 讯号呢?爱原来这么简单。他觉得还是去看看女孩洗厕所好了
    • 因此目前,跟这个女孩睡,还是他与所谓胜利组连结最深的时刻吧。所以他们的拥抱仍像蜡像一样完整。毕竟生活就是好好地洗厕所,以及以人生智慧盘整筹码,将本逐利
    • 其实大的秘密即使邪恶也会很辉煌,是无关宏旨才显得小显得不堪
    • 然而知道秘密这种事,唯一好处只在能够讲出去,说与不说是选择,选择是权利,但他就像是双手握满了光却站在太阳下,满口甘露却沉在了水底
  • 决斗吧!决斗!
  • 贞女如玉
    • 只是从墙上取下钥匙时没人多问一句:“你一个人可以吗?
  • 第三者
    • 与百般繁弦急管的讯息错身而过,自知与它们一些关系也没有
    • 也因为此时他已觉得舍弃她比舍弃自己更可哀。
  • 试菜
  • 1023
    • 大家都眼睁睁,大家都不知道,认真要提就众说纷纭了,公说有理婆说也有理了
    • 皮得很
    • 市民讨厌想象可能发生的危险
    • 以神秘的高调宣示着好运、恶兆、天启、末日、撒旦、阎罗、弥赛亚或玉皇大帝。有些人出现压力症候群,过度焦虑或过度兴奋,精神科门诊送往迎来,除了开药只能建议“暂时降低出门频率”
    • 记忆像纸网捞金鱼愈捞愈跑、愈抓愈掉,
    • 罩着杂花民俗风棉布只露出两洞浊眼的女人
    • 时到时担当,没米再煮番薯汤
    • 有些人后悔他们没有去现场,有些人后悔他们去了;有些人不断歇斯底里地叙述,有些人则沉默如剪舌。但所有人都庆幸事情发生并结束得很快,快得目击者来不及反应
    • 理性分析者有之:“大家应该从三个层面看待这件事,第一个是社会边缘人的生存困境……”当然也不会忘记顺带好好骂一下媒体脑残、警察废物、官方无能、美帝侵略、日本篡改历史、地球温室效应等等。
    • 每个人都有成名的十五分钟,这人只消费十五秒。
    • 市政府铁腕出动军团弟兄,花了整个下半日入城清洗、涂抹、打磨(不明就里的观光客很可能以为这个城市正在发生某种怪异的政变),弄出许多坑坑疤疤的补丁,有些确实了无痕迹,有些反而更显眼,例如麦帅桥的水泥桥墩,上头便给漆了一块方正的灰。猛然一看,像张无表情的空旷的脸
    • 陈有福说不上来,他在老路上转转,继续郁郁寡欢,直到几个礼拜后油价突地暴涨使他心中的烦恼除旧布新。而消失与涂改的 1023,在城市倾灭之前,仍会每日在大街小巷陪伴着每位市民,它看上去有时像拙劣的街头涂鸦艺术,有时则像从来不曾存在。
  • 无物结同心
  • 当一个坐着的人
    • 父母的话语就是一种,一种小时候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有一天忽然发生了你就知道的事。
    • 神来一笔或者鬼打天灵盖,怎么说出这样天大的谎
    • 她的子宫,二十八天,比新干线还守时,比儿童节目活泼又开朗。
    • 对方日升月落一样的,自然的无心的,那自然而无心使室友更彻底地对不起她。现在借她那场血光之灾用一用,勉勉强强,虽然只能说是差不多差不多的,虽然还谈不上原谅,就算是扯平了吧。别人身上的苦头,尝起来舌根甘甜。
    • 旧世界的富过三代还是幼儿学步穿衣吃饭,但在新世界里已很能自雄于甲第金张,年轻的社会都差不多,新富人与不算富的人彼此抵触,不算富的人之间尝试剥夺与互相憎恨,夸富大会是一种资本的阅兵,忆苦大赛是另一种资本的阅兵,自己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各各千奇百怪
    • 出身很苦的女孩子,什么事都做过。很
    • 例如富裕看起来是很大的,是汪洋大海,但它所充满的位置,是满到溢出去的碎浪的水雾。是一张熨烫过的报纸。是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两件袍子,早晨穿的那件含苞欲放,晚上穿的那件秘密盛开。是十层床垫底下的豌豆。是无尽无数最奈米最荒唐最可笑的小感受,都被过甚其辞地服侍了
    • 是那种在心肠里咬牙,在脑壳里握紧拳头,许久后终于放开,让什么流出来的放松感
  • 猫病
    • “母猫不生育,它的子宫、卵巢,整个生殖系统就是多余的,没用。麻烦而已。”
    • 当然大多数时间里没有这些戏剧化,她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被废气经过。百货公司想让停车场全自动化的传言一直都有,她也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被传言经过
    • 她对她们的眼神像笼中兽望鸟,因此没有人喜欢她
    • 不会再以为自己有资格争取稍好的人生了,连一点冒犯的动念都没有了,只希望对方不要主动来践踏
    • 她并不懂现在人养宠物的多情多虑
    • 当然,生活是完全不同了,她有时甚至可以觉得开心,与妹咪玩手玩纸屑玩线头,电视音量调大盖掉跟妹咪嬉笑说话之声;每日打开房间,它无不例外端坐门开一线处,抬头极自制嘤一句。不止一次她看妹咪盯着天花板上的蚊子,考虑或许应该搬去稍大的地方,大一点点就好,不用太多,最好有扇对外窗,妹咪可以趴在窗台上招揽路过的鸟
    • 真是太复杂的一段时间,不知如何熄火的煎熬,不知如何引泄的嫉妒,如果投胎当一只猫多好,为何人总是如此无望
    • 女人老去了就变成男人,不,错了,老去的女人也不会变成男人,根本不算是一个人。她没有资格洋溢任何。
    • 修剪只能到此为止,此后都是十趾连心,妹咪趾甲整整齐齐断去半截,就像把人的指甲盖硬从中段掀去,如何会是这样误剪!
    • 咪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太奇怪地全心信她,自始至终。因此她也不得不全心相信妹咪定有一个为她的使命而来,否则怎么会连舍身的时候都那么柔顺无怨没有挣扎?她的手握妹咪喉咙时连一抓都没有被抓
    • 一两活血强过一斤死肉
  • 附录
    • 大命运上的小机关
      • 对我来说不只是考虑能不能用或适不适合用,可能还要考虑它的视觉性,它在这个段落、这个脉络里面能不能达到我想要达到的一些迂回的效果或者是意象
      • 命运是这样一个大的东西,它是这样一个贯穿横亘于人类古往今来的沉甸甸的存在。可是随机性恰好相反。随机性是极微小的,是琐碎无关宏旨的细节,你会特别容易忽略它。它的存在或不存在都不影响历史的进程,可是它会为命运在你身上剐擦留下的痕迹做一个决定性的定义。同时它没有逻辑,是真正不可测的神秘

      • 要是我概率论课本也这么写就好了🤣
      • 他很海派
      • 我后来想,在童年失去你生命中重要的至亲这件事情,它其实是个命运的套路,有非常多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可是那一天的我,在脑子里面产生了极为细微的一念。我可以用各种方式来表达我的不痛快,我可以抱怨,我可以说你很讨厌你赶快回来,我甚至哼一声也好。可是在那个时候,我选择了一个方式,就是抬起头特别看他一眼,然后把头低下,刻意地不讲话
      • 这个无可名状的针尖大的行为,它却对我跟我的父亲下了一个最后的注解,就是我没有机会跟他说再见。而且不仅是没有机会,那个机会也不是一个不可抗力,不是谁强制剥夺的,是我自己把它掐掉的。
      • 他也不完全是恶意,而是忽然选择了另一种价值。但最后这把竹刀就永远插在所有人的心上,拔不出来
      • 我觉得所有的年轻人都这样,特别容易痛,全身的神经末梢都打到最开,你跟世界任何一点碰撞都觉得遍体鳞伤
      • 我现在是中年人了,我奔四了。我觉得在这个年纪就是扶着腰站在路中间,因为这时候腰椎真的也不大行了。这时候你会往前看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可是你更会往背后看,看看你是怎么走来的
      • 人家说三搬当一烧,我家这样已经不知道几烧了,所以其实东西也不多,也没有什么真的了不起的东西要整理
      • 他如果是一个高级将领的话,可能我不想知道他的事情全世界都会一直来跟我讲。可是他是一个小人物,所以我只能在这中间抽丝剥茧找到点蛛丝马迹
      • 各位不要笑我,我真的没有满大街认爷爷,爷爷不能乱认,只是这张脸实在太蹊跷了
      • 说 97% 是因为我习惯不要把话说到太满
      • 我祖父是个小人物,是在汹涌的历史之河中一个过河卒子,是那个一将功成背后的万古枯
      • 不管 1944 年的他有没有在一个无名无姓的状态下被留下这张照片,都并不会改变大叙事的进程,也不会改变他个人的生命。但是,这张照片就是那个“随机性”,是那个大命运中的小机关
      • 它为我家族中原本带有一点点悲伤气息的命运,下了一个决定性的定义,就是世间也有着偶然的慈悲
      • 我绝对不会跟大家说,各位,你们要把每一天当作第一天来活,你们要把跟每个人的见面都当作最后一面。因为这其实是不健康的,人不能在这么刻意的高强度的情绪底下生活,那不是过日子的方式

      • 不是每一天都能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偶尔也很想睡个回笼觉
      • 我们的生活可能都是看似平淡的,看似困顿无聊的,可是里面饱含着不为人知的神秘的随机性,那种大命运之上有着各种各样让人目眩神迷的小机关。
      • 世上许多许多的创作者、艺术家,其实终其一生的工作,无非就是对这件事提出永恒的追问
    • 淡淡废废的美
      • ,因为我们实在太熟,一点小事都可生出许多话来,所以每件事都要想一遍,这能不能写,别人看了觉不觉得怪,或是看了会不会笑,等等,诸事琢磨。不好笑的当然不必写,太好笑的,也不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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