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民主派立法會議員們在立法會上舉起白紙，以抗議對言論的限制。Vincent Yu/Associated Press
在香港，那些你不再能說的話
一項針對異議人士的新法律對香港的自由表達構成了挑戰。我們記錄下了這座城市中「話語」的變化。
By Jin Wu and Elaine YuSept. 11, 2020
6月30日通過的一項影響廣泛的國家安全法立即改變了香港居民的生活和自由，將幾個小時前還受到法律保護的言論和圖片定為犯罪。
第二天，數千名支持民主的示威者測試了新法律的極限。一些人舉著這樣的標語，幾個月來，這些標語一直合法地展示在這座半自治的中國城市的街道上。
7月1日是香港從英國回歸中國的紀念日，支持民主的抗議遊行是這一天的常態。今年的遊行是在新安全法的陰影下進行的。Miguel Candela/EPA, via Shutterstock
自那以來，警方已根據新法律逮捕了20多人。新法律規定，嚴重政治犯罪可判處無期徒刑，並允許北京方面在需要時直接干預。
香港曾經是言論自由的堡壘。它曾是國際新聞媒體和人權組織的基地，也是包括北京天安門廣場抗議活動學生領袖在內的政治難民的避難所。在中國大陸被禁的有關敏感政治話題的書籍，在香港的書店找到了歸宿。
然而，國安法的界限模糊不定。因此，藝術家、記者、活動人士、學者和其他人的言論、寫作或推文都面臨著觸犯法律的風險。
這家珍珠奶茶店的老闆早些時候曾公開支持抗議活動，現在，他們把曾經用來裝飾店鋪的民主標誌去掉了。
寫著支持抗議者的信息的便利貼。
抗議者們穿的黑色T恤成為運動的一個象徵。
這個角色成為了非官方的抗議吉祥物。
有關抗議的海報
2020年9月 幾個月後，國安法通過，店主去掉了所有支持民主的標誌。 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2019年12月 這家珍珠奶茶店自豪地展示了它對抗議運動的支持。 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一家餐廳拆下了支持抗議者的標誌，並換上毛澤東時代的宣傳海報，賦予共產黨當年的革命號召一個具有諷刺意味的現代新解。
傳單告知抗議者們遊行在什麼時候舉行。
共產黨的宣傳畫替代了抗議海報。
「團結起來，
爭取更大的勝利」
「革命無罪！
造反有理」
「我愈戰愈強，
敵愈戰愈弱」
「打破旧世界
创立新世界」
2020年9月 毛澤東時代的宣傳海報——用俏皮的方式批評國安法之下可被接受的那種政治言論。 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2020年1月 這家餐館的入口處張貼著日曆，上面標明了即將到來的抗議活動的日期和地點。 Dai Todum via Google Maps
出版社匆忙地改寫高中必修公民課課本中的一些部分，以避免公開出現對政府的批評。在一本書中，出版社刪除了一幅漫畫，漫畫對香港領導人由一個親北京人士主導的小組選出來的過程提出疑問。
“抗議小圈子選舉！”
“候選人提名權”
這幅漫畫批評了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選舉過程，指出行政長官候選人是被指定的。該漫畫在香港高中公民課課本《今日香港》的最新版本中被移除。
《紐約時報》分析發現，在新課本中，關於黨內官員腐敗和1989年天安門廣場鎮壓民主抗議者（這一話題在中國大陸的學校裡是很大的禁忌）的段落已經被修改或移除。
國安法在香港學校和大學中的實施針對年輕的香港市民，他們在去年連續幾個月的抗議活動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香港警方表示，去年1萬名被逮捕的抗議者中有40%是學生，其中六分之一的人還不到18歲。
圖書館已經將民主活動人士寫的書撤下，並對其進行審查。而寫作敏感話題的作家則尋求海外出版商。
上圖：《我們的最後進化》記錄了支持民主的抗議活動，出於對投稿人安全的擔憂，這本書在台灣而不是香港出版。
左圖：有關抗議文章的合集《致自由——香港抗爭一年紀實》的出版人表示，很難找到印刷廠來印刷他的書。
著名活動人士黃之鋒的《我不是英雄》以及民主派立法會議員陳淑庄(Tanya Chan)的《邊走邊吃邊抗爭》在接受審查，並被從圖書館書架上撤下。
《致自由——香港抗爭一年紀實》出版人楊子俊(Raymond Yeung)說，制定國安法的消息出現後，有三家香港印刷廠拒絕印刷他的書。
他說，為了讓書能夠出版，他不得不去掉帶著「光復香港」等口號的照片，以及任何對香港獨立的提及。
國安法也讓香港曾經隨心所欲的新聞媒體感到不寒而慄。
香港電台(RTHK)從其網站上刪除了一個政治類播客，此前當局警告稱，其對現居海外的民主活動人士羅冠聰(Nathan Law)的採訪可能違反國安法。
今年8月，香港本地報紙《蘋果日報》創辦人黎智英因違反國安法被逮捕。在突襲搜查《蘋果日報》辦公室時，警方有選擇性地禁止了數家媒體通過他們的警戒線。
以支持抗議活動的作品而聞名的插畫家柳廣成(Lau Kwong Shing)說，他計劃離開香港，但與此同時，他將暫停創作帶有明顯政治色彩的作品。
柳廣成的插畫。這位藝術家表示，在他能夠離開香港之前，他將暫停創作帶有明顯政治色彩的作品。
「待在香港可能會更危險，」柳廣成說。「我的畫只是在表達我的想法，但現在這可能會帶來法律後果。」
其他人則在尋找更有創意的方法來規避法律。他們舉著空白的標語，或使用暗語。他們播放抗議歌曲，但沒有歌詞。
原版
政府表示，根據國安法，「光復香港，時代革命」這一抗議口號可能具有煽動性。
5月，一名示威者高舉「光復香港，時代革命」的旗幟。Kin Cheung/Associated Press
轉換成形狀
為了繞開法律，抗議者將信息轉化成各種形狀和圖案。
轉換成圖案
但人們還擔心即使這樣的變通方法也會被看作是非法的。
「警察警告了那些舉著空白標誌的年輕抗議者們，」民主派立法會議員毛孟靜(Claudia Mo)說。「他們想說的是：『如果我們說你在表達犯罪觀點，那就是這樣，因為我們就是法律。』」